◇ 第8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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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88章
淩晉與周溪淺走出太極殿。
月光如水，照寂靜宮墻，這座天子居所，天底下最為巍峨堂皇之地，在兩人的腳下，倒顯得靜謐了。
兩人悄無聲息地將手牽在一起。
寂靜的宮道突然傳來內監尖細的呼喚聲，一個內侍疾步上前，撲通一聲跪到淩晉面前。
淩晉神色冷了下來。
內監聲音顫顫，“殿下，太妃娘娘說如果您不去看她，她便投繯自盡。”
淩晉將周溪淺手一握，拉著他向淩霄閣走去。
進殿前，淩晉對周溪淺道：“在廊下等我。”
周溪淺道:“我陪你進去！”
淩晉冷眸微緩，他撫過周溪淺的臉頰，輕聲道:“她脾氣不好，別去見她。”
淩晉轉身踏入殿內。
王貴妃——此刻已是太妃，身著華麗，滿頭珠翠，矜持地端坐在上首。
淩晉眉頭微微一蹙，先帝新喪，而她卻衣著張揚，恐會受群臣彈劾。
但淩晉什麽也沒說，只是走上前，躬身道:“母親。”
太妃下頜微擡，“我的好兒子終於來看我了。”
淩晉沒有說話。
太妃撫摸著手上的翠戒，“聽聞我侄王尋尚在，你去先新帝，給我侄求個官職，讓我侄風風光光，繼承其父的遺產。”
淩晉道:“母親，舅父的家產已充公，不能被王尋繼承。”
“充公？”貴妃冷笑，“我兄為家國征戰一生，你們這些人，不僅要了他的性命，連他的家底也要昧去嗎！”
淩晉道:“母妃，慎言。”
太妃豁然站起身來，“我有什麽不能說的？飛鳥盡，良弓藏，你們逼反忠臣，到頭來，還要給他扣上一個造反的汙名！”
淩晉冷冷看向她，“母妃，我今日進宮，見宮中侍婢多為新人，唯母妃宮中面孔依舊，母妃不知是何原因嗎？”
太妃道:“我何必管是何原因？”
淩晉冷聲道:“因為宮中舊人，除母妃處外，已皆死於叛賊屠刀之下！”
太妃冷笑，“一群卑賤的奴仆，死不足惜。”
淩晉上前一步，“宮中侍婢死於宮變者五千餘人，淩氏宗室死於叛軍者百人，而京城在，因王淵而死之人，逾十萬！”
太妃倏然變了臉色，她高聲道:“若非是你，他豈有今日？”
淩晉神色厭倦。
太妃仍在控訴，“我聽聞是你迫尋兒殺死哥哥的，你身為外甥，竟然指使他的兒子殺死他的親父？”
“難道你讓他殺死我嗎？”
太妃倏然止了聲。
“母親如此疾言厲色，究竟是心寒兒子，還是怨懟兒子從中作梗，沒讓您成為皇帝的親妹？”
周溪淺聽到屋內杯盤跌落的聲音。
緊接著，就是一個女子的高聲斥罵:“混賬！”
聽到有人在罵淩晉，周溪淺的心騰騰跳了起來。他等了一會兒，沒等到淩晉的回擊，便再也忍不住，向殿內跑去。
守在殿外的宮婢立馬伸手相攔，周溪淺將她們一推，一步踏到殿內。
他看到一個美貌婦人的駭人神色。
下一刻，那個美貌婦人已經拿起案上的另一個杯盞，向淩晉砸去。
“你住手！”周溪淺一把推開淩晉，轉臉怒視婦人。
就在這時，他看清了婦人的滿頭珠翠。
他一下子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淩晉的生母，一面心生惴惴，一面又對她騰起一股憤怒。
“你是誰？”婦人厲聲道。
淩晉將周溪淺拉到身後，冷聲道:“出去等我。”
“慢著！膽敢在我殿內喧嘩，是想反了不成！來人——”
“母妃！”淩晉沈聲道:“我說讓他出去！”
周溪淺腦中嗡的一聲，心道，壞了，當真是淩晉的生母。
太妃美目冷冷看向周溪淺，“他是誰？你這般回護他？”
忽而，她目中閃過一絲癲狂。
“你是周溪淺？”
她上前一步，“是你？是你迷我晉兒心智，惑我晉兒與其舅父疏遠，原來是你！”
太妃撲上前來，手臂高高揚起，裹著勁風向下劈下。
淩晉一把鉗住太妃的手腕。
太妃聲音淒厲，“你竟然還護著他！若非是他，你豈會拒娶你舅父女兒？若非你拒娶王家女，你舅父又豈會造反？”
淩晉鉗著王太妃，扭頭對周溪淺道:“小溪，先出去等我。”
周溪淺一雙圓眼看著狀若瘋癲的王太妃，非但沒走，腳下反而生了根。
他覺得王太妃像極了一個人。
像他的生父周記。他二人無任何相似之處，一個自私自利，一個狀若瘋癲，可周溪淺偏偏覺得他們相似至極。
身為父母，從不反思自己，反將過錯盡數歸到子女身上，再以孝道相迫，站於道德制高點之上，任子女有苦難言。
於是周溪淺道:“你真可笑。”
王太妃倏然看了過來，連淩晉看向他的神情也微微訝異。
周溪淺卻渾然不覺，“王淵造反，是株連重罪，你先前懊惱晉哥不肯娶他女兒也就罷了，為何在得知王淵造反之後，還在斥責晉哥沒有娶妻？你難道不應慶幸晉哥沒與王氏聯姻嗎？”
王太妃瞪圓美目，“豎子！你敢離間我們母子！”
周溪淺扁扁嘴，“你分明就沒想過晉哥會娶一個逆賊之女的後果。如果晉哥真按你的要求娶了他表妹，他作為逆賊女婿，仕途可能就斷了！甚至會受王淵牽連，被新皇忌憚，惹上殺身之禍，這些你都不考慮嗎？”
王太妃高喊:“住口！豎子！中傷妃嬪，離間皇親，其罪當誅！”
淩晉突然甩開對太妃的鉗制，意興闌珊道:“母妃，叫一小兒道破心思，您當真還要鬧下去嗎？”
太妃後退一步，以帕掩口，難以置信地看向淩晉。
淩晉神情冷蕭，“母妃乃宮中太妃，我乃朝廷親王，若不時時刻刻把逆賊王淵掛在嘴邊，新帝定會善待於你。可若母妃若繼續是非不分心念叛黨，莫怪兒子不肯救你。”
淩晉握上周溪淺的手，轉身向外走去。
走到門口時，淩晉突然停下腳步。
“我乃外男，太妃居所本就不應常來。兒已惹母妃怨懟一世，思來想去，往後便不必見了。”
周溪淺感到相握的手一緊，已被淩晉拉出大殿。
初春的料峭寒風襲面，周溪淺頭腦霎時清醒下來。
他隨淩晉走出淩霄閣，見淩晉始終默不作聲，探頭窺了淩晉一眼。
淩晉道:“幹什麽？”
周溪淺道:“我怕你難過。”
淩晉低頭看了周溪淺片刻，那眸色深沈，似有千言萬語。
忽而，淩晉將周溪淺攔腰抱了起來。
周溪淺驚慌地左右亂看，驚呼道:“這是皇宮！”
“嗯。”
周溪淺驚恐地看過來，“你嗯什麽？”
“小溪為我沖冠一怒，晉哥心裏，有些如踩雲端。”
周溪淺又羞又惱，“我管你踩在哪裏，先將我放下來！”
淩晉勾了一下唇，“還請周小公子忍耐一下。”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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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晉與周溪淺走出太極殿。
月光如水，照寂靜宮墻，這座天子居所，天底下最為巍峨堂皇之地，在兩人的腳下，倒顯得靜謐了。
兩人悄無聲息地將手牽在一起。
寂靜的宮道突然傳來內監尖細的呼喚聲，一個內侍疾步上前，撲通一聲跪到淩晉面前。
淩晉神色冷了下來。
內監聲音顫顫，“殿下，太妃娘娘說如果您不去看她，她便投繯自盡。”
淩晉將周溪淺手一握，拉著他向淩霄閣走去。
進殿前，淩晉對周溪淺道：“在廊下等我。”
周溪淺道:“我陪你進去！”
淩晉冷眸微緩，他撫過周溪淺的臉頰，輕聲道:“她脾氣不好，別去見她。”
淩晉轉身踏入殿內。
王貴妃——此刻已是太妃，身著華麗，滿頭珠翠，矜持地端坐在上首。
淩晉眉頭微微一蹙，先帝新喪，而她卻衣著張揚，恐會受群臣彈劾。
但淩晉什麽也沒說，只是走上前，躬身道:“母親。”
太妃下頜微擡，“我的好兒子終於來看我了。”
淩晉沒有說話。
太妃撫摸著手上的翠戒，“聽聞我侄王尋尚在，你去先新帝，給我侄求個官職，讓我侄風風光光，繼承其父的遺產。”
淩晉道:“母親，舅父的家產已充公，不能被王尋繼承。”
“充公？”貴妃冷笑，“我兄為家國征戰一生，你們這些人，不僅要了他的性命，連他的家底也要昧去嗎！”
淩晉道:“母妃，慎言。”
太妃豁然站起身來，“我有什麽不能說的？飛鳥盡，良弓藏，你們逼反忠臣，到頭來，還要給他扣上一個造反的汙名！”
淩晉冷冷看向她，“母妃，我今日進宮，見宮中侍婢多為新人，唯母妃宮中面孔依舊，母妃不知是何原因嗎？”
太妃道:“我何必管是何原因？”
淩晉冷聲道:“因為宮中舊人，除母妃處外，已皆死於叛賊屠刀之下！”
太妃冷笑，“一群卑賤的奴仆，死不足惜。”
淩晉上前一步，“宮中侍婢死於宮變者五千餘人，淩氏宗室死於叛軍者百人，而京城在，因王淵而死之人，逾十萬！”
太妃倏然變了臉色，她高聲道:“若非是你，他豈有今日？”
淩晉神色厭倦。
太妃仍在控訴，“我聽聞是你迫尋兒殺死哥哥的，你身為外甥，竟然指使他的兒子殺死他的親父？”
“難道你讓他殺死我嗎？”
太妃倏然止了聲。
“母親如此疾言厲色，究竟是心寒兒子，還是怨懟兒子從中作梗，沒讓您成為皇帝的親妹？”
周溪淺聽到屋內杯盤跌落的聲音。
緊接著，就是一個女子的高聲斥罵:“混賬！”
聽到有人在罵淩晉，周溪淺的心騰騰跳了起來。他等了一會兒，沒等到淩晉的回擊，便再也忍不住，向殿內跑去。
守在殿外的宮婢立馬伸手相攔，周溪淺將她們一推，一步踏到殿內。
他看到一個美貌婦人的駭人神色。
下一刻，那個美貌婦人已經拿起案上的另一個杯盞，向淩晉砸去。
“你住手！”周溪淺一把推開淩晉，轉臉怒視婦人。
就在這時，他看清了婦人的滿頭珠翠。
他一下子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淩晉的生母，一面心生惴惴，一面又對她騰起一股憤怒。
“你是誰？”婦人厲聲道。
淩晉將周溪淺拉到身後，冷聲道:“出去等我。”
“慢著！膽敢在我殿內喧嘩，是想反了不成！來人——”
“母妃！”淩晉沈聲道:“我說讓他出去！”
周溪淺腦中嗡的一聲，心道，壞了，當真是淩晉的生母。
太妃美目冷冷看向周溪淺，“他是誰？你這般回護他？”
忽而，她目中閃過一絲癲狂。
“你是周溪淺？”
她上前一步，“是你？是你迷我晉兒心智，惑我晉兒與其舅父疏遠，原來是你！”
太妃撲上前來，手臂高高揚起，裹著勁風向下劈下。
淩晉一把鉗住太妃的手腕。
太妃聲音淒厲，“你竟然還護著他！若非是他，你豈會拒娶你舅父女兒？若非你拒娶王家女，你舅父又豈會造反？”
淩晉鉗著王太妃，扭頭對周溪淺道:“小溪，先出去等我。”
周溪淺一雙圓眼看著狀若瘋癲的王太妃，非但沒走，腳下反而生了根。
他覺得王太妃像極了一個人。
像他的生父周記。他二人無任何相似之處，一個自私自利，一個狀若瘋癲，可周溪淺偏偏覺得他們相似至極。
身為父母，從不反思自己，反將過錯盡數歸到子女身上，再以孝道相迫，站於道德制高點之上，任子女有苦難言。
於是周溪淺道:“你真可笑。”
王太妃倏然看了過來，連淩晉看向他的神情也微微訝異。
周溪淺卻渾然不覺，“王淵造反，是株連重罪，你先前懊惱晉哥不肯娶他女兒也就罷了，為何在得知王淵造反之後，還在斥責晉哥沒有娶妻？你難道不應慶幸晉哥沒與王氏聯姻嗎？”
王太妃瞪圓美目，“豎子！你敢離間我們母子！”
周溪淺扁扁嘴，“你分明就沒想過晉哥會娶一個逆賊之女的後果。如果晉哥真按你的要求娶了他表妹，他作為逆賊女婿，仕途可能就斷了！甚至會受王淵牽連，被新皇忌憚，惹上殺身之禍，這些你都不考慮嗎？”
王太妃高喊:“住口！豎子！中傷妃嬪，離間皇親，其罪當誅！”
淩晉突然甩開對太妃的鉗制，意興闌珊道:“母妃，叫一小兒道破心思，您當真還要鬧下去嗎？”
太妃後退一步，以帕掩口，難以置信地看向淩晉。
淩晉神情冷蕭，“母妃乃宮中太妃，我乃朝廷親王，若不時時刻刻把逆賊王淵掛在嘴邊，新帝定會善待於你。可若母妃若繼續是非不分心念叛黨，莫怪兒子不肯救你。”
淩晉握上周溪淺的手，轉身向外走去。
走到門口時，淩晉突然停下腳步。
“我乃外男，太妃居所本就不應常來。兒已惹母妃怨懟一世，思來想去，往後便不必見了。”
周溪淺感到相握的手一緊，已被淩晉拉出大殿。
初春的料峭寒風襲面，周溪淺頭腦霎時清醒下來。
他隨淩晉走出淩霄閣，見淩晉始終默不作聲，探頭窺了淩晉一眼。
淩晉道:“幹什麽？”
周溪淺道:“我怕你難過。”
淩晉低頭看了周溪淺片刻，那眸色深沈，似有千言萬語。
忽而，淩晉將周溪淺攔腰抱了起來。
周溪淺驚慌地左右亂看，驚呼道:“這是皇宮！”
“嗯。”
周溪淺驚恐地看過來，“你嗯什麽？”
“小溪為我沖冠一怒，晉哥心裏，有些如踩雲端。”
周溪淺又羞又惱，“我管你踩在哪裏，先將我放下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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